玫瑰之约续五

天山月

我下了飞机，没有回公寓，而是直接奔向馨馨花店，可花店的服务生告诉我她有好几天没有来过花店了。我没有多问，又直奔向她的住处。在她的楼下，我发现了她的宝石蓝的轿车，我立即打电话给她，问她在哪儿，她却说“我在花店”。还问我几时回来，要到机场去接我，我没等她把话说完就挂了。我木然地站在她的轿车旁，又抬眼看了看远处的天空，心想，她为什么要向我说谎。我悄悄地藏在隐蔽处，等她出来。

大约一个小时的光景，她出来了，手里提着兰色的皮包，匆匆地钻进了宝石蓝的轿车。我紧跟在她的车后，她没有去花店，而是进了光明医院。

她走进了一间病房，我透过病房的玻璃门窗，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一间高标准的病房，里面配有阳台、厨房、小客厅，电视、卫生间。病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面目消瘦，高高的颧骨更显出他病人的憔悴。她紧挨着他坐下，端过一杯水给他，他似乎没有理会，甚至没有正眼看她。她仍然劝他喝水，还将一只手轻轻地垫在他的脑后，可他一把拎过水杯，没有好生气地扔在对面的沙发上。“你怎么才来，我都要死了，你心里还有没有我。”我能听的出那男人发怒的声音，“都是为了你，为了你。”

“我只是在家里打了个盹，我心里有你，我心里怎么会没有你。”她眼里闪着泪光。她边说边将头靠在那男人的胸脯上，“我心里有你，真的，我心里装的全是你。”

我敢肯定那个男人绝对不是她的丈夫。我好象跌入了冰窖，浑身发抖。

离开医院，我脑子里一片空白，顿然感到背遭芒刺，心在流血，腿如铅注，天旋地转。天突然飘起了毛毛细雨，我独自来到了只有雨声风声，只有我的心在哭泣的大运河畔。我张开双臂，让上帝的雨水冲走我内心的悲哀吧，让上帝的风吹走我内心的忧愁吧，让上帝的闪电烧焦我内心的寂寞吧。可是雨水并没有把我的悲哀冲走，风儿也并没有把我的忧愁吹去，闪电也没有烧焦我内心的寂寞，反而，听着闪电里的风声雨声，我却越发的悲哀，越发的忧愁，越发的寂寞。我不明白，她为什么骗我，我已经深深地感觉到了她的真正的爱却维系在躺在病床上的那个男人。她爱他，用滴血的心在爱，用伤痛的泪在爱。“我心里有你，真的，我心里装的全是你。”那几乎哭泣的诉求，包含了她对那个男人多么深沉、多么感人、多么忍辱负重的爱啊。也正是她对那男人的至高无上的爱，却象一把锐利的剑，将我身上的衣装剥的精光，亮在光天化日之下，受尽了人性的屈辱。我百思不得其解，你既然心里装满了他，为什么还要接受我？

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不仅追求事业的完美，更要追求爱情的完美。山再雄伟气势，但如果没有水的相依，也只有刚性的伟岸，却少了几分阴柔之美；水再清丽，但如果没有山骨的相伴，也只有水性的柔媚，却少了几分阳刚之气。山只有和水自然地完美地交融在一起，山水相依，才算的上真正的风景。我曾经把自己比成山，把我爱的女人看作水，只有把男人的情感和他深爱的女人的情感完美地交融在一起，才算的上真正的情感。她的出现使我重新找回了做男人的自信，她就是我梦想中的那泓柔情碧水，我的伟岸的身躯倒影在她的透彻如如玉的春水里。没想到，一阵秋风吹来，将我伟岸身躯的倒影摇得粉碎。

那一晚，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我孤独地走在寂静的山林，我发现了那头飘逸的长发，还有一个骄好的身材，女人的醉人的体香随着山风荡进我的鼻孔，我顿然感到一阵如浴春风的惬意。我想，她一定是我想象中的那个完美的女人，有着林黛玉的孤傲和冷艳，有着薛宝钗的庄重和贤淑，她该有一双明亮含情的眼睛，有一幅倾国倾城美艳绝伦的容貌。我真的想一把将她拢在我的怀里，亲身感受到梦中的完美女人的柔性的美丽。可当我靠近她时，她突然回过头来，这才发现她是一个奇丑无比的女人。我的美梦破灭了，但它却让我懂得了一个道理，看似完美的东西并非完美，感情也一样。

第二天，我约她又来到了那间我们曾经温馨过、陶醉过、浪漫过、忘情过的咖啡屋。她感到很愕然，因为她没有接到去机场接我的电话，没有心理准备。尽管她满脸堆满了歉意的笑，但却难掩那笑的背后的身心憔悴。我看的出，她没有化妆。

“你怎么没打电话让我去机场接你啊？我可是一直都在等你的电话。”她的口气很和缓，但她没有正面看我。

我没有直接回答她，反问道：“你为什么向我撒谎？”我俨然象一个老师在责问他的学生。

“我没有撒谎。”她明明是在为自己辩护，她也知道自己的辩护多么的苍白无力，“我没有理由向你撒谎。”

“我爱你，我拿整个生命去爱你，我以为你是上帝恩赐给我的幸福，是我永生的情感寄托。没想到，你口口声称你爱我，却完全是个谎言，是谎言。”我显然很激动，我几乎咆哮起来。

“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可侮辱我对你的爱，你可以怀疑我，但你不可怀疑我对你的感情。我对你的爱是真诚的，是你让我找到了真爱，是你让我在爱里找到了女人的价值和快乐，是你让我的情感世界充满了阳光和鲜花的芬芳。我爱你，我没有撒谎。”她站起来，又坐下，她的嘴唇在瑟瑟发抖。

“你真的爱我吗，你心里不是装满了那个病床上的男人吗，看到他那幅盛气凌人的样子真想一拳打倒他，可你却甘愿受辱，我知道你爱他，可那是屈辱的爱。”我知道我的话会戳到她的痛处，可我还是毫不理智地向她说出了我看到的一切。

“你都知道了？！可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爱情，有的只是恨。可我是爱你的，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向你说谎，我爱你，我怕失去你。我根本不爱他，可是我也没有勇气让你面对我的过去。真的，我根本不爱他，他从我这里得到的只是精神的安慰，他恨我，已经恨了我近二十年了--------”她含着头，颤抖的声音里好象隐藏着什么秘密。她的脸色很难看，象呼吸不及的样子。她微微地望了我一眼，她是在用流着泪光的眼神向我打招呼，让我注意她。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她矿工丈夫的背后还有一段和另一个男人情泪交融的故事。

在她嫁给矿工之前，她心里曾经装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她的邻居。那时她就想，将来如果嫁人一定要嫁他那样的人。有一天，那男人真的提出了要娶她，她激动得哭了。当时，他们虽然不懂得什么是爱，但他们却懂得相惜彼此之间的那分真挚的感情。但这一切，双方的家人全然不知。他们经常深夜里到村北的河堤上约会，那会儿，有月儿、露珠儿、夜虫儿陪着，他们心里溢满了幸福和甜蜜。但好景不长，他们的事很快在村里传得纷纷扬扬。父亲火冒三丈，坚决反对女儿嫁在本村。为此，父亲对她约法三章，不准再与他来往、不准谈婚论嫁，不准出远门。父亲的约法三章虽然割断了他们的来往，但割不断他们的心。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晚上，他们终于为了捍卫自己的爱作出了艰难的抉择，她跟着他冒雪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