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石板桥 这板桥李,其实是个村子的名字。在板桥李的村北约一华里的地方有一条河,它是京杭运河的分支,就在这条河上,有一座石拱桥,二十多米长,五六米宽,南北走向。据说那桥是清朝康熙年间建造的,做工十分精细,桥的两侧各有九个神态迥异、栩栩如生的人头像,后来一一被懂些文物的人悄悄地偷了去,只留下突兀不平的残痕。相传这里商船云集,虽然是个不足百人的小村,但却因这石板桥,还有这南来的北往的商贾在这里歇脚,在加上村里除了两户是外姓外,都是李姓人家,所以人们都习惯称这个村子为板桥李。板桥李是我的故乡,准确地说是我出生的地方。在我的记忆里,只有那个风烛残年的石板桥,还有那条已经被滚滚南去的大运河抛弃的河流和它的那满河道里的芦苇。我的童年多是在那石板桥上度过的,在桥上跳脚,在桥上唱歌,在桥上玩耍,在桥上看日出日落,在桥上细数天上的星星,在桥上哭,在桥上笑,在桥上看南来北往的人们。 我邻家的女孩叫英子,她小我四岁,和我二弟同岁,她有一个弟弟,又正好和我的三弟同年出生。我们两家紧紧地挨着,共用一个阔大的院落。院子里尽长满了树,以槐树居多,每年三四月份槐花盛开的时候,你能从很远的地方感受到槐花的清香。我们也愿意在浓密的树阴下做游戏,在我们这个小院里,我算的上一个孩子王。英子长的清秀灵气,白皙的脸蛋,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乌亮有神。她性格内向,平时很少说话,我感觉到,她只有和我在一起,才有的话说,并且一说起来,别人很难有机会插上话的。 也许是我看的书比他们多的缘故,只要一有空,英子总是跑到我家来,听我讲故事。因为我家没有姐妹,父母亲,还有我们弟兄三个都很喜欢她,她也愿意帮我家做活。有一次,她母亲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英子这么喜欢到你家来,干脆送给你家做闺女算了。”英子在一旁听了,脸色绯红。我母亲却乐呵呵地接过话来“那好啊,我真巴不得有英子这样一个漂亮的好闺女”。她母亲听了,脸上漾满了笑。 我父亲母亲还真的没有拿英子当外人,我更没有拿她当外人,她在我的心里就是小妹。她虽然比我小四岁,可她时时处处想一个大人关心着我,她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总是偷偷摸摸地拿给我,有时在家里挨了母亲的批,也总爱到我这儿诉苦。到外村里看电影或听戏,她早早地在门口等我,让我陪她一起去,回来的时候,悄悄地将温暖的小手塞到我的手心里。 后来我到外地读高中,她却没有我这么幸运,而是早早地辍学了。我在外地读高中,每隔两三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她好象精心地算计着,我每次回来,都能在村头遇见她。她没有更多的话要对我说,可能是长大的缘故,早已没有了孩提时的率真,而显得几分的羞涩。我问她“你好。”,她回头看我一眼,微微地笑着,“好,你回来了。”然后加快了脚步,先我回到我们的院落。我只在家住一个晚上,她都以种种借口到我家来,和我说上两句话,然后就走。我几乎每次在第二天离开村子的时候,都能在村头见到她目送我远行的身影。这时候,我依稀能感觉出她心中的那种美丽的愁绪。 有一次,我母亲告诉我,说我二弟很喜欢英子,我说“二弟和英子同岁,还挺般配的。”我母亲看看我,好一阵子没有做声,最后盯着我说:“你说的是心里话?”母亲的话真的让我无话可说,我悄悄地退了去,正好在门口遇上英子,我脸上象燃了火。那天晚上,英子将我约到村头的石板桥,我们肩并肩地挨着,她仰着脸望着乌兰的天空,本来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的我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觉的脚心里碾出汗来。 “在外读书,苦吗?”她问我。 “苦到说不上,只是有时想家”我说。 “也想过我吗?”她又问。 “当然想啊,”我几乎脱口而出。 “真的吗?”她转过头来望着我。 “真的,真的想。”望着她的眼睛。她没有回避我,眼睛里闪着泪花。 后来在我读高中的日子,二弟给英子写过好多信,信的内容我不得而知,但我能想的出。不过这事被她的母亲发现了,她母亲当着二弟的面将他写于英子信付之一炬。没过多久,就在我们两家之间垒起了一堵高高的围墙。我再回家的时候,也没有在村头见到过英子的影子,她再也没有到过我家。 在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年,英子跟着一个瘸了一条腿的裁缝私奔了,他的父母亲跑到学校来找我,一脸的沮丧,问我是否知道英子的下落。我告诉他们“不要再找了,英子是个好姑娘,你们真的不该把二弟写给她的信烧了。我相信她会找到自己的幸福。”她母亲沉默了良久,说“其实,英子真正喜欢的是你” 英子的父亲母亲没有再四处的寻她,只是在回家的第二天就把隔在我们两家的那堵墙拆了。 第二年的秋天,英子给家里写了一封信,说她生活的很好。按照她信上的地址,她的父亲在一个滨海城市找到了她,她和她的丈夫在那里开了一家门面不大的裁缝铺。 大学毕业后,我和我的两个弟弟都来到了城市。我们谁也没有再见到过英子,有时回老家向她母亲问起她的事,她母亲无不伤感地叹道“这些年,她只回过一次家,还是在她生孩子的那年。” 前几天,我又回到老家,也不见了石板桥的踪影,说是因开煤矿造成地形塌陷,那古老的石板桥也随之沉入了地下。不过那石板桥的故事却深深地铭记在我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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